我们村叫云溪村,因着村旁那条常年云雾缭绕的溪涧得名。
我在这里出生、长大,最熟悉的就是村口那棵不知活了多少年月的老柳树,它垂下的绿绦总是温柔地拂过底下那块被岁月磨得光滑的青石板。
长庚来我们村那年,我刚满九岁。
记得那是个暮色西合的黄昏,陈伯领着他从溪边的薄雾中走来。
那孩子浑身是伤,衣衫褴褛,可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,像极了夜空中最倔强的星子。
村里的孩子都吓得躲到大人身后,只有我,不知从哪来的勇气,第二天一早就揣着两块还温热的麦饼去找他。
他起初凶得很,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,对着我龇牙咧嘴。
可我每次放下食物就跑,躲在草垛后偷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。
渐渐地,他不再对我露出凶相,有时甚至会在我常坐的青石旁,放上一把新摘的野莓。
云溪村的夏日最是难忘。
溪水清浅见底,长庚常带我去摸鱼。
他总是不声不响地蹲在溪石上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底,突然伸手一捞,就能逮住一尾活蹦乱跳的小鱼。
我坐在岸边,把裙摆挽在膝上,看着他被阳光晒得发亮的侧脸,心里就像溪水一样清澈透亮。
有时我们会去摘野莓,他总能找到最甜的那丛,小心翼翼地摘满满一捧,用洗净的芭蕉叶包好递给我,自己却一颗也舍不得吃。
秋日里,我开始教他认字。
我们在老柳树下,用树枝在沙地上一笔一画地写字。
我念《千字文》给他听,他学得极快,不出半年就能自己看书了。
有时写着写着,他会突然抬头看我,那双总是带着戒备的眼睛里,会闪过一丝难得的光亮,像是破开乌云的月光。
冬天最难熬。
他家徒西壁,我就偷偷把娘的旧棉袄塞给他,还在里面缝了个暗袋,时不时塞些饴糖、饼饵。
有一次下大雪,我看见他站在我家院外,肩上落满了雪,活像个雪人,却死活不肯进来取暖。
后来我才从陈伯那儿知道,他是听说后山有狼群出没,特意来守夜的。
那晚我隔着窗纸看他挺拔的身影,心里又酸又暖。
开春时,他不知从哪学会了编草蚂蚱。
第一个编得歪歪扭扭,触须都耷拉着,他却很郑重地递给我,耳根微微发红。
后来他越编越好,不仅能编出振翅欲飞的蝴蝶、栩栩如生的小鸟,还能编出整串的蚂蚱,用草茎穿着,悄悄挂在我窗前。
清晨推窗时,总能看见那些草编的小玩意儿在微风里轻轻晃动,像是被注入了生命。
最让我难忘的是每个黄昏。
不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