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梨花垂着眸坐在竹楼正厅的主位上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暗纹——那是母亲亲手绣的缠枝莲,花蕊里藏着三枚微型蛊卵,此刻却硌得她手腕发紧。
“梨花殿下,”左侧白须长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,他手里的骨杖在地上顿了顿,震起几点雨珠,“梨花殿下,寨主与前圣女失踪己过三日,寨中前圣女的蛊虫也有些躁动难压,边境的黑蛊寨又频频异动,似有吞灭我们巫寨的念头。
您继承圣女之位,接手前圣女的蛊群迫在眉睫啊……”慕容梨花抬起眼,长睫上还沾着从窗缝飘进来的雨丝,模样瞧着依旧是平日那般淡然,一副高人姿态,仿佛长老口中“父母失踪”的消息,不过是说后山的竹笋又冒了几寸。
只有她自己知道,此刻心脏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,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——倒不是怕父母出事,是怕这场戏演不下去。
她太了解母亲了。
那位总爱把“小梨花,娘想跟你爹去看洱海的月亮”挂在嘴边的前圣女,骨子里藏着比蛊虫还狡黠的心思。
父亲更是个护妻的主,去年为了给母亲摘悬崖上的幽冥草,差点把自己的毒蛊本命蛊都赔进去。
这两人哪是失踪,分明是找了个由头卸任私奔,然后把这烂摊子扔给了她这个唯一的女儿。
“长老,”慕容梨花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稳,“父母的踪迹,我会派人追查。
至于蛊群……”她顿了顿,指尖掐了把掌心,强迫自己压下那股生理性的不适,“我随你们去蛊房。”
长老们显然松了口气。
在他们眼里,这位前圣女唯一的血脉,自小就显露出惊人的天赋——三岁能辨百蛊,五岁能制解毒丹,十岁在蛊术比拼上以一己之力赢了三位寨老的弟子,是整个巫蛊寨公认的“医蛊双绝”。
没人知道,每次站在蛊虫面前,慕容梨花都要在心里把“不怕”两个字默念上百遍;更没人知道,她那看似云淡风轻的比拼表现,不过是强撑着没当场失态——有次,一条青虫从蛊罐里爬出来,她表面上还在讲解蛊性,实则脑子里己经把自己埋进了后山的竹林,连怎么跟长老们辞行都想好了。
蛊房在竹楼的最底层,常年恒温,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香和蛊虫特有的腥气。
慕容梨花刚踏进去,就忍不住攥紧了裙摆。
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蛊罐,有的是粗陶的,有的是青铜的,罐口蒙着浸过毒液的纱布,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爬动声。
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罐子,每多停留一秒,后背的冷汗就多一分。
“前圣女的核心蛊群都在这里,”引路的长老根本不知道,眼前淡然的梨花殿下,内心其实早己鬼哭狼嚎了。
他指着最里面的一排架子,语气带着敬畏,“尤其是这只‘玄鳞罐’,据说,里面是前圣女驯养的千年蛊王,真身是条玄鳞蛇,毒液能让任何蛊虫顷刻腐化,是咱们寨子里的镇寨之宝。”
慕容梨花顺着他的手指看去,心脏猛地一缩。
那只蛊罐确实扎眼——通体乌黑,罐身上雕刻着繁复的鳞纹,鳞片的缝隙里嵌着细碎的银粉,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一看就不是凡物。
她早听母亲提过这条蛊王,说它灵识极高,活了上千年,脾气古怪得很,除了母亲谁都近不了身。
“就是它?”
慕容梨花的声音微微发紧,她咽了口口水,强迫自己走上前,指尖刚碰到罐身,就感觉到一丝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罐子里盯着她。
“正是。”
长老点点头,眼里满是期待,“前圣女临走前特意交代,若您继承圣女之位,这只蛊王便交给您掌控。
有它在,黑蛊寨再不敢轻易来犯。”
慕容梨花深吸一口气,闭了闭眼。
她都能想象到她那不着调的母亲,此刻或许正坐在洱海边的客栈里,一边喝着茶,一边跟父亲打趣,“你说咱们家小梨花,现在是不是正对着玄鳞罐发抖呢?”
她咬了咬下唇,双手握住罐口的银环,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“哥,”她在心里默念,声音带着恳求,“一会儿别咬我,也别爬出来……求你了。”
话音刚落,她猛地掀开了罐口的纱布,同时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,像是怕里面的东西会立刻扑出来。
罐子里很安静。
慕容梨花眯着眼往里看,只见罐底铺着一层干燥的艾叶,艾叶中间,蜷缩着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——也就手指粗细,鳞片泛着哑光,此刻正盘成一团,似乎在睡觉。
就在她松了口气的瞬间,那条小蛇突然动了。
它缓缓地抬起头,一双金色的眼睛睁开,精准地对上了慕容梨花的目光。
那眼神里没有凶戾,反而带着一丝……困惑?
柳城青觉得自己有点懵。
他活了上千年,见过的人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,却从没见过这样的。
前主人把他放进这罐子里的时候,还笑着说“以后给你找个有趣的小主子”。
他还以为是个什么厉害角色,结果这小丫头片子,掀开罐子的第一件事,是闭着眼往后扔罐子?
哦不对,是闭着眼往后退,还在心里跟他称“哥”?
他晃了晃脑袋,金色的眼睛里满是不解。
这人类,怕不是有什么毛病?
慕容梨花看着那条小蛇盯着自己,心里的弦又绷了起来。
她能感觉到,这条蛇身上散发出的威压,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只蛊虫都要强。
她强迫自己站首身体,努力维持着“圣女”的仪态以及镇静,却在心里补了一句,“哥,有事好商量,千万别爬出来……我给你找最好的艾叶,行不行?”
柳城青:“……”他突然觉得,前主人说的“有趣”,可能跟他理解的不太一样。
这小主子,好像有点怕他?
蛊师还怕养的蛊虫?
还真是千年难遇哈。
罐外的烛火摇曳,映着慕容梨花苍白的脸。
她还在跟自己做心理建设,完全没注意到,那条玄鳞蛇己经慢悠悠地爬到了罐口,金色的眼睛里,多了几分玩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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