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第十二次睁开眼睛时，正对上一双浑浊的老鼠眼睛。
那只灰毛畜生啃食着我脚趾上的腐肉，细长的尾巴扫过我的鼻尖。
我想抬手驱赶，却发现连指尖都爬满霉斑——这具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。
“这鬼地方......”紫色雾气在巷口翻涌，远处血红色的天空下，九座黑塔如同插在腐烂尸体上的铁钉。
三天前我推开那个孩子时，卡车撞击的剧痛还残留在胸腔，现在却要忍受更可怕的折磨：在这座吃人的城市里不断复活。
喉咙里涌上腥甜的腐臭，我伸手去抓墙缝渗出的血珠。
隔壁屠夫的砧板正在剁碎人骨，血水顺着青砖蜿蜒而来——在这里，人命比不上一碗掺了观音土的稀粥。
“小子，分你半口。”
一块黑乎乎的物体突然砸在脸上。
我本能地抓住这团发霉的馊饼，指甲缝里立刻渗出青绿色的脓液。
瘸腿老乞丐蹲在三步外的阴影里，缺了三根手指的右手正在发抖。
“吃慢点。
“他咳嗽着吐出血痰，“当心肠子绞成麻花。”
酸腐的饼渣刮擦着食道，我却像饿鬼般吞咽。
这具身体己经死过十一次：被流矢穿喉、被毒雾腐蚀、被饥民分食......每次复活后更虚弱，唯有此刻感受到久违的暖意。
老乞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，指甲深深掐进溃烂的皮肉：“你要活到......看看尽头是啥。”
暗巷里忽然亮起幽蓝的光。
我惊恐地发现他咳出的血渍落在地上，竟绽放出金色莲花的虚影。
那些花瓣沾到污水就化作细小的符文，转瞬被紫色雾气吞噬。
“应我！
“他枯瘦的手像铁钳，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，"活到......永生！
"剧痛从腕骨炸开，有什么东西顺着血管游走。
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回应：“活到永生......”话音未落，巷外传来铁靴踏碎青砖的声响。
三个披着玄铁重甲的修士走进暗巷，面甲缝隙里露出猩红的舌头。
为首之人腰间的铜镜突然发光，镜面浮现出我心口狰狞的伤疤——那是前世车祸留下的痕迹。
“残魂！
“修士的刀锋劈开雾气，“主上有令，杀无赦！”
我扑向老乞丐，却抓了个空。
他蜷缩在墙角的身影正在消散，唯有半块刻着血字的馊饼跌落在地。
铁靴踏碎的青砖屑溅进眼睛，我本能地蜷进尸堆。
冰冷的刀刃挑开衣襟时，我听见修士的嗤笑：“烂成这样，喂狗都嫌。”
腐臭的尸水灌进鼻腔，蛆虫在耳道里蠕动。
首到铁靴声消失在巷口，我才从死人堆里爬出。
老乞丐消失的地方只余一滩灰烬，灰烬上浮着发光的文字：“第一口饱饭，总要拿命换。”
我捡起带血的馊饼，发现背面用指甲刻着歪扭的符文。
当血珠滴在符文上的瞬间，青铜轮盘的虚影在掌心浮现——布满锈迹的盘面上，无数人脸在哀嚎。
剧痛突然席卷全身。
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，而是滚烫的金色沙粒。
濒死之际，我听到齿轮转动的吱呀声，像是推开一扇尘封百年的门。
再次睁开眼时，正对上灰老鼠猩红的眼睛。
腐烂的脚趾传来啃咬的刺痛，紫色雾气在巷口翻涌。
但这次我清楚地记得：铁靴修士将在七步之外出现，老乞丐的馊饼会砸在左肩，血珠将在第三次呼吸时渗过墙缝。
当那声熟悉的"小子"响起时，我接住馊饼的右手己经布满锈斑。
“你......”老乞丐的独眼突然瞪大，缺牙的嘴张成黑洞。
他踉跄着后退，踩碎了方才咳出的金莲。
我舔掉嘴角的饼渣，锈蚀的指尖按在他咽喉：“这次轮到我说——你要活到见证永生。”
暗巷外传来铁靴声，比记忆中早了三次心跳。
当铜镜光芒扫来时，我主动扯开衣襟，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。
修士的狂笑戛然而止，因为我的左手正捏着那枚青铜轮盘。
“光阴为祭，血肉为引。”
我念出浮现在脑海的咒文，感觉五脏六腑开始燃烧，“以我残躯，换三日光阴！”
剧痛吞没意识的刹那，我看到掌心的锈迹绽放成莲。
老乞丐的尖叫与修士的怒吼混作一团，而血雾深处，似乎有双金色的眼睛在注视这一切。
我跌跌撞撞地爬向巷子深处，锈迹己经蔓延到肘部。
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沙子，喉咙里泛起金属的腥味。
紫色雾气中传来低沉的呜咽声，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沉睡中翻了个身。
老乞丐的灰烬在地上形成诡异的图案，像是一张扭曲的人脸。
我伸手去触碰，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疼痛。
灰烬突然腾空而起，在空中凝聚成一行血字：“锈时轮转，血肉为祭。
三日光阴，换你一线生机。”
我低头看向手中的青铜轮盘，发现锈迹下隐约可见繁复的纹路。
那些纹路像是无数张人脸在哀嚎，又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。
轮盘中央有一个凹陷的圆孔，大小正好能放下一枚铜钱。
巷子深处传来野狗的呜咽声，我握紧生锈的匕首，拖着残破的身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爬去。
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，但我知道自己不能停下——铁靴修士很快就会追来，而我己经没有第二次机会。
紫色雾气中浮现出一座破败的庙宇，庙门上的匾额己经腐朽，只能依稀辨认出“光阴"”二字。
我爬进庙门，发现地上散落着无数青铜碎片，每一片上都刻着扭曲的人脸。
庙宇中央供奉着一尊无面神像，神像手中捧着一盏青铜灯。
灯芯己经熄灭，但灯油却散发着诡异的香气。
我伸手去触碰灯盏，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——一滴血珠落在灯油中，激起一圈涟漪。
涟漪中浮现出一幅画面：一个瘸腿乞丐跪在神像前，用断指在青铜轮盘上刻下符文。
他的血滴在轮盘上，化作金色的莲花。
乞丐抬起头，露出一张与我极其相似的脸。
“活到......永生......”他喃喃自语，声音沙哑而疲惫。
画面突然破碎，我发现自己正跪在神像前，手中握着那枚青铜轮盘。
锈迹己经蔓延到肩膀，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敲击一口破钟。
庙外传来铁靴踏碎青砖的声响，修士的怒吼声越来越近。
我咬破舌尖，将一口血喷在青铜轮盘上。
轮盘突然剧烈震动，锈迹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。
“光阴为祭，血肉为引。”
我再次念出咒文，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，“以我残躯，换一线生机！”
剧痛吞没了一切。
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，我看到青铜轮盘上的锈迹绽放成莲，无数张人脸在莲花中哀嚎。
而血雾深处，那双金色的眼睛依然在注视着我。
最新评论